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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往事》征文三等奖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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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1 10: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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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萧潇诗雅 于 2013-11-13 14:31 编辑

老屋乡情
作者:陈兴旺

      老屋是一个很大很古朴悠远的村落。方圆二十亩地近百间房屋组成的建筑群,选址于群山环绕间,方方长长的,被两条山脊伸长了手臂揽在了怀里。屋前一大块空地,是预留的晒谷场。绕着四周的一溜围墙很有范儿的把屋外的世界隔开。青石基脚,青砖到顶,卯榫的条石门脸儿,清一色的小瓦从屋脊上延伸着舒缓的坡度。大门口六七级石阶上门槛两侧石质门框上,用红纸写的有些泛白的一副对联——颍川世泽长,义第流芳远,一下子就可以看出老屋的不同寻常。
       迈过石槛往里走,是上中下三大堂轩,间杂着三个天井,阳光和雨水从这里卸下来,沟通着天和地。脚下是鹅卵石和方砖嵌成的地面,如今已被磨的溜光圆滑。最深处墙壁的正中,也有一副对子——蘋藩蕴藻酬先德,礼乐诗书启后昆。红纸黑字,鲜活了古老建筑生生不息的烟火。
      村落的巷道前后首尾相连,互相推挤,任意穿插,一头扎进去,好像鱼儿游进了水。每迈一个门槛,都会有一道门,天光不时从天井里闪现,木格子窗,挂着铜锁虚掩的门,随时会从里面探出一个笑脸来,让你心生温暖,又猝不及防的想起一些悠长的事来。
      “富水缸,穷灶口。”老屋人不信这句古训,灶口堆满嵩草松枝,水缸里盛满了水,好像这样心里才踏实。灶台上摆了一两碗腌菜熟菜,或者一碟辣椒酱和豆腐乳,辣椒酱是刚磨的,豆腐乳是去冬腌制的,上面洒了鲜红的辣椒粉,仍能分辨出细长的绒毛。耐不得寂寞的,捧上一碗饭坐到邻家门槛上吃,向桌上卖卖眼。若邻家来了客人,添上几道素昔吃不上的菜,便毫不客气的夹上几筷子。拿他们的话说,都是一根藤结下的瓜,一笔难写,最要紧的,是一脉相承,一衣带水的“家里人”。
       太阳升了起来,阳光铺满了整个村落,平平展展的。男人们下地干活,女人们洗衣做饭,已形成固定的生活秩序。锅碗瓢盆的声音从瓦片间漏出来,朴旧而悠远。晒谷场上晾满了颜色单调的衣服——白色或者灰色,青色或者蓝色。屋前一棵四五人合抱的樟树仍然站在晨曦中,估计它与老屋同龄吧。还有那在屋前小河上弯着腰的石拱桥,以完美的弧度柔和了老屋方正的线条。河水优雅的环流过去,像一个丝绦系在了老屋的腰间。
       这就是老屋的大致样子了。相传,明朝时期,先辈为逃避战乱,从江西迁徙而来,后来觉得这里山和水美,便定居下来了。

      老屋仿佛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悠闲的晒着太阳,沐着风雨,恬淡安详的样子,让人觉得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能打动它。
      恬淡的日子一天天延续了下来,从来没有改变过。二十四节气歌在老屋人心里默念着,惦记着。春来河开雁回,便是遍地耕牛了,去年洒下的花草种长势好,在没有开花前就被割回来给猪吃,剩下的草根回田,土地又添了一分肥沃。一畦畦农田盛放了水和阳光,交错出粼粼的春光。一块块秧苗,绿的像明镜似的映在了心里,也照亮了朴旧的老屋。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农作物先后播种,禾苗开始扬起绿波,麦子像正值青春期的孩子,一夜间抽出一人高,油菜花从大地的子宫里蹦了出来,开始和时间赛跑。茶树栽在了田埂上,菜地边,挂满了嫩梢,被摘了两三遍。茶草放在石板上揉搓,再用小火在铁锅里培烘,满老屋子茶香弥漫。
头两该(方言,次的意思)茶是送去镇上卖的,只有第三该留着自家喝。抓一小撮放进水瓶或泥壶里,充满刚烧开的水,无论谁来,都倒上一大碗。顺便递上烟筒棒子,让客人烧上一筒。客人抽完主人抽,主人抽完女人抽,烟筒烟袋就这样递来传去,是没有太多讲究的。百十人口仿佛是一个人似的,同样的习惯,同样的脸孔,即使一天碰上几十次面,都是“吃了没有,哪里去,哪里来”之类的话,即便一天来家里四五趟,照样倒茶递烟,宛若一家亲。
       农忙季节,今天你帮我割稻,明天我帮你插秧,后天又帮他家打地基盖房子。若遇上两口子争吵,主动上门劝和,开始还是剑拔弩张,寻死觅活,几句话一说,便也“噗嗤”一声笑了,夫妻俩晚上又挤到了一头。谁能保证牙齿不会碰上舌头呢?今天劝人的明天成了被劝的,后天两家又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闹一场,成了见面喷着怒气的“仇人”。一到婚嫁迎娶,生老病死,孩子考学便又坐到了一起,三盅酒下肚,都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曾经的芥蒂,从此瓜熟蒂落了。

       雨憨憨的落着,从天井的屋檐上扯出一道道雨帘,这时候才是老屋最悠闲的时光。老屋人把扁担横在天井下阳沟沿上,用水桶接着水,滴滴答答的,溅在墙上,天长日久,粉墙慢慢剥落了,白一块,灰一块,留下了时间的脚印。男人们抹上一圈纸牌,打上一天扑克,旁边的凳子上坐满了看客,那神情比打牌的人还紧张。女人们也拢在了一起,剪鞋样,纳鞋底,老墙上的挂钟不慌不乱的转着圈儿,不会因下雨而放慢脚步。狗不怕雨,也不欺生,看着陌生人打着伞走进来,停下来望了片刻,便摇着尾巴走开了。它是老屋的熟客,遇上谁家吃饭,主人总是扔一块骨头,满屋子的咯嘣咯嘣嚼骨头声音。
       赶上农闲,晒谷场的土墩上会搭起一个简易的戏台,四根木柱埋进土里,后排拉起了布帘,接上电灯的戏台亮堂堂的。随着开场锣的骤然响起,屋里人纷至沓来,有钱的,没钱的,正忙的,落闲的,比邻而居的男女老少都不想错过。场内是看戏的,场子外有推着自行车卖冰棍的。老屋唯一一家小卖部的门依然敞着,卖香烟汽水和“傻子”瓜子,人们边看边抽,边喝边嗑,时哭时笑,时骂时赞。戏班子走了,露天电影又来了,同样的看客,熟悉的面孔,眼光齐刷刷投向屏幕上被风吹得有些变了形的人物,一点也不走神。借着夜色的掩护,总有那一两双不安分的手,伸向身边的暗处。剧情激越,台下也很生动,台上台下,戏里戏外,哪里不是激情四射呢?

        日历一天天翻了过去,日子悄悄的从指间滑过。元旦一过,老历年近了。从腊月23开始,家家户户开始忙着过年,打扬尘、接灶神、打豆腐、买年货、杀年猪、蒸粑、熬糖、贴春联,每天都排的满满的。壁角的蛛网扫了又扫,地上的老鼠洞填了又填,碗柜里的碗洗了又洗,烟筒棒子擦了又擦。豆腐刚出锅就舀进了桶,盖上笸篮放上一两个小时,新鲜的豆脑就成了,雪白粉嫩,似乎一弹即破细皮嫩肉的少女的肌肤。拿起蓝边碗装满,放上一勺平时舍不得吃的白糖,送给老屋里贴心人,剩余的,用老布装成方方正正的形状,上下用木门压着,上面再放上一块大石头,一到晚上豆腐就成型了。
       杀年猪是少不了热闹一场的。请来了屋里的长辈,挨家挨户叫上年轻的男主人,顺便唤来平时接济过自己的邻居,杀猪宴因此成了“还情宴”。菜以猪肉为主,红烧肉、参汤、肉圆子、肉丝、猪黄子、猪肝、炖猪蹄……摆上一桌“全猪宴”。老屋里人都说:除了猪肉无大荤,除了郎舅无好亲。事实上,亲来亲去都比不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们,只有千百年的家庭,哪有千百年的亲戚哟。
        自然少不得酒的。酒是糯米酿成的,有着糯米的磁性与黏味,平时自己不舍得喝,窖藏了一年,越发绵柔温厚,可谓花看半开,酒香满屋。
熬糖是老屋人的绝活。麦芽和大米经过焖煮、榨汁、淘舀等程序,铁锅里弥漫着耀眼的浓黄,先盛上一碗,品咂一番,满心满眼的甜。待到橙黄的液汁浓的不能再浓了,黏的不能再黏了,舀到一个米粉铺垫的篮盆里,热气散尽,糖稀冷凝,就可以拿起两根浸泡过的木棍拔河一样反复拉扯,一直等到橙黄变成洁白,米糖算是熬好了。做成饼状,用米粉隔开储存,想吃便敲上一块,那该是怎样的香甜啊!
       一年到头土里刨食,吃的都是土生土长的东西,逢了大年,就可以吃上一年里最奢侈的大餐。年夜饭,碗碗都是肥美的肉食,鸡、鱼、肉、圆外加六大盘,就是十全十美。那才叫真正的年味呢!

       春节拜年从大年初一开始。孩子们给爷爷奶奶父母拜年,晚辈给长辈拜年,家家户户都要跑个遍。主人们会捧上桌盒,里面装着自家产的葵花籽、生姜、芝麻糖、花生、南瓜籽,泡上一杯“细茶”,平时拘谨客气的,这一天也放开了手脚。如果哪家拜年的人扎了堆,会被主人挽留着吃中饭,喝上几盅。家家的年货备的都很充足,哪里是为了吃,纯粹是图个热闹呵。
平时灰头土脸,这一天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女人们落了一天的清闲,不下地,不下河,不出远门,在这家门口站上一小会儿,抓一把瓜子磕着到了另一家倚门闲扯几句。
       从初二开始出门拜年,依次是外婆母舅,岳父岳母,然后是姑父姑妈,姨丈姨妈,顺序是乱不得的。等主要的人物家都走了一遭,就是表哥表弟,表姐表妹回拜了。最后才轮到朋友互相走动。亲戚少的,元宵前就能拜完,亲戚多的,一直延续到正月尾。
舞狮和戏灯不能不提。不需要预约,听到锣鼓声就会在门口候着,来时放上一挂大鞭,算是迎接了。临走时用红纸包上上十块钱,外加几块方片糕,丰年里还会准备几包平装香烟。不在于多少,不空手走路就行。
         狮子后面紧接着是“戏灯”,各式各样的灯跟随着戏班子走村串巷,大多唱的是短平快的折子戏,《打猪草》、《对花》、《王小六打豆腐》、《补背褡》等,看灯的人笑的笑,喊的喊,指的指,那真叫一个热闹。
        年味慢慢淡去了,老屋又重归一派悠然和宁静。随着扁担声吱吱呀呀响起来时,又开始回归于固有的秩序中。
养猪记
葛瑞
       “穷不丢书,富不丢猪”。养猪,过去在农村人家,是很常见的事情。现在农村的经济收入和家庭环境己翻天覆地,不能和当年同日而语了,养猪也渐渐少了。在普遍贫穷的年代里,养猪,是农民改善生活的主要副业,是供应孩子读书经费来源,甚至是攒钱盖房子的主要途径。家乡的居民,几乎都会在家里想尽办法弄点地方来养猪,通常在屋后,或者在厨房土坯垒搭起一间小舍,再用木板订个简单的小门,权当猪圈。
捉小猪
       会养猪的人首先得会“捉猪’。捉猪其实就是选小猪苗的通称。民间有句口头禅,捉猪要“一看头部二看背.三看身子四看腿”小猪嘴筒宽而短.额部宽阔、眼大有神.耳廓薄而硬。背要平宽双背梁,皮薄富有弹性,毛稀稍粗有光泽,体长匀称.胸深肚圆。这样才是好猪苗的标准。那个时候,捉猪是件很神圣的责任,一般的开春以后家里就讨论捉猪的事情。大多数为了保险起见,还喜欢跑到邻县太湖去捉猪。现在依稀还记得太湖猪那肥肥憨憨的萌样儿。印象最深的莫过于他们耳特大,形成大蒲扇盖住了整个脸,吃食的时候随着嘴巴的一起一落耳朵也很有节奏的呼哧呼哧。民间很有讲究,买回来的小猪大部分是用竹箩抬着回来,在猪进猪舍的刹那,家人用瓢舀上一瓢猪馊水,泼向小猪身上,据说这样猪儿能长得快。更讲究的人家,在每年春节,还会很隆重的在猪圈的门帘上写下“姜太公在此”的话语,相传姜子牙的老婆马氏是瘟神,唯有姜太公可以镇住瘟神,保护小猪免受瘟疫。
由于家家都养猪,因养猪而衍生的营生就多啦。
       有专业的兽医上门打猪针的,我家小爹就是这样的,他脾气极为古怪,性格轴得要命,大概和那个时候大家伙把他当神一样供着有很大关系。直到现在,我们这些晚辈,毕恭毕敬的喊他,他也是鼻孔哼的一声,并不拿正眼瞧你。但是只要是猪生病了,请他上门帮猪打针,那身手之快,匪夷所思,三两下就搞惦了。
       还有阉猪的,阉猪的时侯,通常要有两三个人,合力捉着猪,并把猪倒挂着绑吊在梯子上,任那猪在哼嚎,阉猪佬手起刀落,“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斩断是非根”,快捷得很。……但直到现在我也弄不明白,当时为什么要阉猪,要知道猪是圈着养的,不会自由外出呀。
还有专门牵着“猪哥”到处去配种,做猪种的。……
       小猪刚回来,等于到了“断奶期”。它可能不习惯新环境,四壁乱撞,并哼哼唧唧地低吼。此时的他们很受宠。农家的猪,吃的大部分都是米糠、还有吃剩的食物、加上平时洗米水、洗碗水沉积后的泔水、和着各种野菜组合而成的。唯有才捉回来的小猪,用大锅熬上一锅的米粥,拌合点点米糠,条件好一点的人家会去市场买点米皮糠,拿来喂小猪。待过上一两个月,小猪适应了,才降低档次,用各种野菜拌上糠、泔水给猪吃。
打猪草
        乡下,一般人家都会在家池塘边放上几株水浮莲,养大后供猪食用。那时农村的河道里,每家都会选择池塘,或者选择一条或几条断头河,作为水浮莲的养殖基地。每年一到断霜断雪后的五六月份,几家人会联合在一起派人去采购水浮莲的种苗,不要多,只需几株就够了。那些水葫芦苗茎细细的,叶小小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也就是这些个随波逐流的浮游植物,用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支撑起猪儿日趋强健的身躯。那时的我们,爱她们嫣然的绿,也爱她们紫色的花,可是,我们却害怕她们的成长。因为她们长大后,每天放学我们的课外必修课,就是从池塘里捞上她们,放在铡菜桶里用铡刀拼命的铡。铡碎以后的水浮莲,猪儿才吃得欢。每天临近天黑,咚咚咚铡猪菜的声响从东头响起,西头结束。每次,我们这些小屁孩都是腰酸背痛。当然,我们也是精明人士。我们也学着大人们搞双抢一样,换工。这次你帮我铡多少下,下次我就帮你铡几下。偶尔,大孩子哄着小孩子去铡猪菜,弄点什么桑椹儿野果子哄着年纪小点的屁孩去铡。这是件痛苦的事情,我们喜欢的,则是野外作业——打猪草。
在我们念小学时,春天打猪草是村子上每一个小孩子必修的课程,尤其是小姑娘家。菜园的篱笆下,稻田的的田埂旁,山坡的渠道边,都滴下、烙下我们无数的汗水与脚印。
       春天的猪草,其来源主要有两种,一是紫云英,一是田间埂上生长的野菜。紫云英我们称为花草,或草籽,秋收后成片撒播到田里,初春时即已长出圆乎乎小叶子,晴朗的寒天清早,可以看见凝结在碧叶上雪白的严霜。清明前后,已长得十分茂盛,开出红白相间的蝶形花来。长长一枝花梗擎出,上面环列一圈花,花朵最上一瓣微微翘起,有飞动的美丽。紫云英花极繁密,花时展眼皆是碧草红花,烂然如霞。它的用处主要是肥田,然而在犁田时节到来之前,大人们也常挑着竹筐,用镰刀砍回来喂猪。
       到田畈里打猪草则是小孩子的事情。“打猪草”也许是安庆地区独有的叫法,我们是称作“掐蒿子”,因为所要的多是我们称为“蒿子”的一种,此外有鱼腥草、黄花菜和杂七杂八叫不出名字的野菜。蒿子根茎被铲断时,会有白色乳浆冒出来,染在手上变作黑色,味道是苦的。常常是放学后或周末,我们便拿了破了个洞的大篮子,里面放着把小铲子,挽在臂上,高高兴兴去田里。这是那时我们喜欢做的事情,田里已经有村子上的小孩子,我们就走到一处,一边说话一边挑菜。蒿子多生在田埂边上,挤挤挨挨长成一丛,我们看到一棵,或一丛,就停下来,用手去掐她的根茎部,再抖去浮土,掇在手心里。有时遇到一块没有种紫云英的田,里面长满黄花菜,是很使人快乐的事情。当然,更多的时候,我们是借着掐蒿子的名义,跑到人家花草田里偷“花草”。有时放学后从小路上回家,一路的田埂和紫云英田,也忍不住扯上一两把挑了放书包里带回家。只是人家插了枯斑茅枝在中央的紫云英田万万不能踏,那是这块田要做种子的记号,若随便踏进去,主人见了,必定要大骂。然而用来做种的田,紫云英实在长得很好,似乎也格外细美柔嫩,有时还是忍不住要被引到田里去,打几个滚,打几个鹞子翻身,或并肩躺着看天,被发现时,就拼命地逃。其实,那时候农村里每户人家差不多都有这样一块几分一亩留做种子的田,五月时候,早稻秧刚刚栽到田里,紫云英的种子差不多已将成熟,外壳纯黑,蜷曲如小鸡爪。再吹一阵子南风,用镰刀割回来,在场基上用一种竹制的工具打碎外壳,露出里面细小的种子,一颗一颗扁扁的,颜色栗褐,用手捧一把,有细滑的触觉。
现在想来,那时的猪倒是真正享受着人间美味。如今的黄花菜、鱼腥草都已经搬到了我们的餐桌上,除了是美昧佳肴,她们更多的是纯天然高营养的养生食品,猪儿们,也着实是幸福了一把。
杀年猪
       农村的过年,大部分是从杀猪开始的。那时候家家户户都过惯了吃腌菜吃干饭的日子,肠子大部分没有半点油水留存,而家里的一群小屁孩,也已经是“许久不闻油腥味”,家长们会挑在周六或周末去请杀猪的前来杀猪。杀猪匠其实是很受尊重的职业。而且这种活儿并不是所谓五大三粗的人能干的活儿。胆大心细、身手敏捷、魁梧有力,这都是必备的条件。记忆中家隔壁的小齐爷是大家公认的杀猪匠。小齐爷是肥东人士,具有北方人特有的彪悍。由于家里弟兄特多,他招赘到了我们那个村的三奶家。招赘人家,大部分图的都是养个胖小子,依照小齐爷的基因,我们也认为他可以添无数个子嗣。可人算不如天算,小齐爷家的两大千金长得是个个女承父相,身体倍儿棒。小齐爷也曾经带着老婆东走西奔,躲避计生专干的追捕,也曾经吃过好人大爹开的“生子汤”,可随着小女的呱呱降临,小齐爷硬是将自个儿结了扎,将小女取名“齐婷”,子嗣之事以遗憾而收场。当然,这些,影响不了他杀猪的手艺。时常记得他穿个衣袖油晃晃的大衣,用车子推着自家的杀猪桶和杀猪专用的凳子,杀猪桶里刀子、叉子铲子乒乓不停。准备杀猪的人家要做好几件准备工作:喊上村里几个体强力壮的劳力来“牵猪脚”,再用二号大锅烧上满满的大滚水,等小齐爷把桶安置好,大家伙就从猪圈里拖出大肥猪,七手八脚的按在小齐爷带来的专用凳子上,小齐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名副其实的杀猪般的嚎叫声就此上演,这是杀猪匠的头等技艺展示。要知道,杀猪技术高的,能一刀致命,猪血一滴不剩,全部落入桶里,一点都不浪费。要是碰上个二把刀,一刀没捅死,把个猪捅的吱哇乱叫不说,搞不好还让猪带伤狂奔,满院子洒满鲜血,这个猪旺子可就吃不成了。随着脖子喷出的血液,猪的嚎叫声越来越低,等接猪血的盆子装满时,猪也就两脚一蹬,上天了。随后,猪儿享受着人生最有尊严的一次大洗礼,在桶里洗个热水澡。小齐爷在这时就用专门的刮猪毛刀给猪儿褪毛。这是检验小徐爷杀猪技术的时刻,在这时,小齐爷一般都很聚精会神。“刺啦,刺啦”等白白的猪光溜溜的摆在众人面前时,大家伙这才真正松了口气。在这以前,众人的心都是悬着的,中间随时都有小插曲发生:比如有主劳或杀猪匠被不肯光荣就义的猪反咬一口的,猪放在桶里跳起来跑走的……等肥猪光溜溜的身躯被众人抬拾着倒悬在梯子上,小齐爷手拿劈刀,在猪肚子上比划几下后,猪的内部结构豁然开朗。会持家务的妇人早就从小齐爷的手里接过装满猪血的盆子,拿到厨房里去烧一道名菜——猪旺子。当然,她会丢下一个盆子,用来装猪肝、猪心、猪肠子等猪肚货。随后,一场以吃猪旺子为名义的杀猪宴在主家上演。吃猪旺子只是其中一项,会炒菜的主妇红烧肉、猪肝汆汤……都是必备的盘中餐,随后熏猪蹄,拆骨肉,则是在慢工细火里煨出来的。一些巧妇还会将猪肠子,猪心肺等东西腌制起来,用烟火熏干,等到菜荒来人的时候用辣椒炒着做下酒菜,现在想起来嘴里还冒着腌猪肠子的味道,越嚼越香,越香越想吃……
       小孩子是不能看杀猪的,据说这样读书会“死懵”,读不出来书。我是不清楚这两者之间有何联系的,但是因为常常是看着猪长大的,心里总有几分依依,所以一般的我们不去看杀猪。男孩子会等猪被杀死后在烫毛前伺机从猪脊背上拔下几撮猪鬃,到摇拨浪鼓的货郎那里,换取豆豆糖或是小玩意儿。胆大点的等猪开了膛取出猪尿脬吹鼓了当足球踢。农家会过日子的人家一般都会将猪鬃留下,换取一些发卡首饰、针线顶针……
如今餐桌上吃的大部分都是养殖场里封闭的宅猪肉,没有了生活的气息,就连吃起来的热闹,也散去了。


声音里的乡村叙事
宋燕飞
         许嵩又出新歌了,叫《违章动物》,这个讯息在90后中间的传播不亚于薄熙来案,这几天我空间的还有许多90后学生在转“关于林俊杰歌词的英文50句”。每一代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声音,每一种声音都有时代的烙印。
         掏掏耳朵,在声音里,我听见的是——
       “我家住在大桥头,名字嘛叫做王小六……”这是乡村妇孺皆知的黄梅戏《王小六打豆腐》。
       “大哥休要泪涟涟,我有一言奉劝君……”槐荫树下悲戚的董永正在路遇仙女姐姐,仙女姐姐权的好暖心!
        童年,乡村,黄梅戏,父亲。
        我想我这辈子最早就会唱的曲子应该是黄梅戏《打猪草》里的“对花”吧。因为父亲是个黄梅戏的爱好者。父亲十几岁时为了生活,到油坝乡熊家店拜过姓熊的师父,专门学唱戏。虽然我们一家后来的营生并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由父亲拉着以我们兄妹为主的家庭戏班走南闯北讨生活。但是唱戏却成为父亲一生的嗜好。我21岁时父亲去世。在我21年的记忆里,父亲唱了21年的戏。上到天柱山下到油坝,到河西到后河龙潭都留下父亲唱戏的足印。记得小时候,东风小学边上是一个石拱桥,这是一个天然的戏台。桥头一边围上敲锣打鼓等乐队的人,另一边拉个帷幕作为换衣化妆的工作间。中间就是露天的戏台。桥下面真好是学校的大操场,十里八乡的人们熙熙攘攘的挤在下面,在人群中穿梭的我,耳畔是一会儿王小六一会儿董永的父亲,一会儿父亲在打猪草一会儿又在看花灯。唱戏集中的时间在青黄不接的三五月,或者是在双抢后。父亲是戏班子里的骨干,唱小生居多。我家则是排练馆。在我小学甚至中学的记忆里,三五月里家里总有本乡村的一群漂亮帅气的哥哥姐姐,他们在父亲或者县剧团请来的老师的示范下学戏。我也因此识得乡村里的“戏曲明星”还串起家门口的许多地名——何畈、金畈、许畈、葛老屋……排练得差不多,父亲就和整个戏班子在周围的村庄里演出。没有电视的夜晚,农村人团在一起看戏,消除疲劳联络感情和睦邻里。那规模和场景不逊色于电影队下乡!为了一场戏,走七八上十里路。戏班子走到一个生产队,那个生产队的人家会差小孩子去接上了岁数的姑奶奶姨奶奶来看戏。而生产队上的女孩子会穿上漂亮的衣服,男孩子穿着时尚的喇叭裤,有些人兴许会买上一包纸烟邀几个小伙子一起,在看戏的人群里“狩猎”——瞄逮某一个心仪的女生。这样,看戏就成为许多恋爱中男女名正言顺的约会的理由,所以,许多人会跟着戏班子走遍周边的村庄!看完戏,再走七八里路,田畈上洒满月光,庄稼叶子在夜风里沙沙的响,一群人叽叽喳喳,回味点评着剧情、唱腔、女演员。吵吵嚷嚷的声音里还会有某人甩上一嗓子唱句,然后自己说:“我要说上去唱,肯定比某某唱的还要好!”“你大概是相中了那个女戏子,想和她对对戏吧?”月光愈来愈浓,从戏场子出发飞大部队一路走一路分,田野、村庄、夜愈发的安静。很多时候,小小的我们早已熟睡在母亲的背上,口水淋了妈妈一背!当然了有这样的流口水背回来的经历,下次提看戏的要求基本上无望啦。黄梅戏,就这样走村串户深入乡村的骨髓血液。不管你识不识字,不管你尊长还是岁幼,张口都会几句。我有一个弟妹,大字不识一个,因为她那个时候进入过戏班子唱过戏,所以朴素的她时常会用戏曲里的唱词、人物、故事来评说自己生活中的人或事,通俗易懂浅白直观的很!父亲虽然是台柱子,可惜那个时候不售票,我也就从来没有在看戏时享受免票或者选择好位置看戏的优待或者是享受明星之女的殊荣了。倒是慢慢长大了,因为父亲唱戏只胡饱了自己肚子快乐了他自己丢下许多农活给妈妈和我们时,读书的我把父亲那里遗传的良好的音乐天赋倾斜于校园歌曲上去了。
       打开留声机,听“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和那些情窦初开的哥哥姐姐需要看戏做幌子甜蜜约会所以对于戏班子电影队的渴望期待相比,我们这些看着电影听了戏睡在父母背上流口水的娃仔仔更喜欢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走在“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沐浴下的乡间小路上,走在“打的猪草不够钓的青蛙太少可能回家挨骂的落寞惆怅的思绪连晚风都吹不散的乡间的小路上。”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其实在畈区,看牛的活是摊不过来的。一个生产队就几头牛,牛在山里多。而且在我们小时候,父母亲骂我们这些不好好念书的娃最常用的口头禅就是:“不好好念书就回家ci(看的意思)牛屁眼”,所以,也没牛伴你日暮加上看牛还是不被瞧得起的不体面的行当,没得做也好。于是乡间小路上活跃的我们忙碌于打猪草和钓青蛙。我家的猪可能食量不大,我妈从来不要我出去打猪草。虽然我超级羡慕那些:成群的姐妹在田埂上,提着小篮子拿着小啄锄,唠着谁会抓石子谁最会跳绳踢毽子之类的学校里的事,笑声歌声洒满整个田畈。尤其是她们偷花草时的刺激紧张被发现后的仓惶,让远远看着的我或者课间听她们无穷回味的我都感觉像看别人吃糖自己却吃不到不停的流口水吞口水的羡慕嫉妒恨!我放学了永远只能坐在门口剁猪菜。我是多么的讨厌剁猪菜呀!夏天里,水葫莲容易剁碎,但是它的汁水会让剁碎它的双手奇痒难止,那滋味,和冬天冻僵的十指突然放进热水里受刺激后的千万只蚂蚁咬你般;而水葫芦油滑,水葫芦泡泡不容易剁碎,刀一滑就剁了手指,我手背手指上有两道鲜明的疤痕,是那时的乡村岁月留给我人生最永恒的烙印!对于我,乡间小路上最不会忘怀的事就是钓青蛙啦。我们小时候都会抓钓青蛙,就像现在的孩子会钓龙虾一样普及!春夏秋的清早,踏着露水迎着朝阳,拿一根七八十公分长的竹竿系上一条五六十厘米的棉线和一个我们自己手工制作的塑料袋。塑料袋制作简单!拿一根铁丝绕成带柄的圈,袋口直径大概中号的汤碗那么大。再剪块蒙秧的白塑料胶皮,用针线绞成塑料袋,口缝在绕圈的铁丝上。出发!收割完毕的麦地或者稻田里,赤脚一走就惊动了草丛埂边的青蛙,待它蹦窜,紧着脚步,你猫着腰张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下去!有了!手掌里它在挣扎,我捂住手心伸进袋口——塑料袋里它惊慌的窜掇无望,沉默,安静!黄豆禾子很深了,稻苗也齐我们腰了,也不怕,那根系着棉线的竹竿有了用武之地!你在田埂边寻得一只细小的土崁蟆系在棉线上做饵料就好!站在地边和田埂上,像钓鱼一样,竿子一动,右手一抽左手把袋子伸上前接住,小青蛙已然是囊中之物。一大清早就有几十只黏黏的挤堆在塑料袋里的青蛙,我们兴奋的凯旋。父亲和母亲从小就对我们说:“鸭子要多吃活食,才会多下蛋。这样端午节中秋节才有咸鸭蛋吃!这样,才有鸡蛋鸭蛋去换铅笔和本子。”现在倒是害怕抓青蛙了,害怕它那黏黏滑滑的背,更有它圆鼓鼓冒出来的眼睛我不正视,总觉得它那眼神里满是对我双手沾它们同胞鲜血的控诉。是呀,我家的鸭子吃了太多的青蛙,而我吃了很多的鸭蛋,小学读书的所有本子都有青蛙的默默奉献!呵呵呵,我忍不住唱“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咕呱的青蛙是我同伴……”
       儿时的乡村田野天大地大,空气清新,钓青蛙打猪草的我们满田满畈的跑。调皮的男生钓青蛙总免不了开小差,他们走到田畈中央的那个供给这个村庄人吃水灌溉的塘堰,总迈不开步!一起到池塘里游泳真是他们的大爱呀!七八上十个家伙,七手八脚的把衣服撩塘埂上,“噗通噗通”地比青蛙还溜!打水仗,比钻眯子(憋气在水底游,看谁游得远),大的捉弄小的,会水的捉弄不太会的……不一会儿,整个池塘就差闹个底朝天啦!闹久了,把池塘里的鱼都闹晕了,于是大家伙把洗澡就变成了捞鱼抓鱼的游戏。然后整个塘埂上有不敢下水的小毛头穷喊“哥,哥,那里,那里有条鱼昏了”池塘里有人在命令“快,快,到下游那个闸口,用筲箕用网兜接……”那个田畈中央的塘堰应该荡漾过所有村子里的哥哥弟弟们的身影!有鱼的时候,一些胆大的打猪草的女生也忘了猪草够不够,会凑到闸口或者洗衣石板上兜鱼去了。都忙着兜鱼的时候,男生们忘了自己是光屁股的,女生们也忽略了光屁股的男生们。天色很晚很晚了,一池塘的泥巴浆水浮泛着浓浓的腥气,在夜露的氤氲下,随月光涣散在整个田野中间,谁家的妈妈在门口骂喊了“小青吖,你这个短命鬼,漆黑的,还不回家……”时光倒流,任凭父母打骂,还要闹一次鱼,让那快乐的声音点缀起我们可爱的田野慈祥的村庄!
        我的家乡叫刘家大篱笆,也叫刘老屋。整个田畈中间大小两三块这样的池塘。我们家的田地在车野路和西河堤坝之间。这样一说,朋友们就明白了,洗澡最好的去处应该是潜河了。只是那时的潜河边上的竹林密密匝匝的,竹叶上有很多我们家乡名之“杨辣子”的毛毛虫,挨上就火辣辣的痛火辣辣的痒!还有,村庄里的人去世后的棺木几乎都在堤坝或者竹林边上,穿过竹林需要很大很大的胆量的!我们村庄的男孩子一般拒绝到被那样诡秘阴森的竹林包围的潜河去的。现在的西河景观带已经是县城公共设施改造最深得民心的形象工程了。十里长廊,路灯辉煌,花团锦簇,如诗如画!村庄的男女老少饭后到大堤上健身散步跳广场舞,小时候是乡下人往城里走,现在这里是城里人天天傍晚都要来的一站!从城里往这里走路散步健身的大军,浩浩荡荡的,一点不亚于当年全县上下集合起来到这里挑坝的宏伟!年年都有三月三,地处江南的我们家,地处潜河畔的刘家大篱笆,每年秋冬交接必有的一项浩大的工程就是——挑坝!那个时候,几乎我们这个生产队上每户每家都会有来自油坝等城区下游的人们下宿。他们用稻草铺在地上,同来的男女分开睡地铺。清早他们和我们当地的乡亲们一起,从沙滩上挑沙,上堤坝下堤坝,下堤坝上堤坝!每一个生产队都有任务,有分界线。整个河滩上从未有过的欢腾,从未有过的激情。人们累得要死,但是呐喊着拼命着,谁也不愿意服输谁也不愿意落后,整个坝堤上红旗飘扬,大喇叭里革命歌曲和黄梅戏曲调嘹亮着悠扬着,在广大的天地间。70年代读小学的我们很规范传统的学习继承了“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的精神,那是我儿时最气势最“人多力量大”的大寨大庆的记忆啦。晚上家里突然多了许多的叔叔阿姨,我们像过年一样高兴。劳作了一天的叔叔阿姨们会凑在一起打红心五,我们小孩子在通铺上窜来窜去,直到眼皮子打架才被父母亲骂到床上去。我吃过许多下宿在我们家的挑坝的大锅饭的锅巴,也认识了许多下宿在我家的人。也因为这样全县统划的工程也促成了一些我们当地和他们的姻缘。即便到今天,我还是在记忆里慨叹那满是人蚁的长堤!待他们离去,整个长堤焕然一新,到来年春天,掇在上面的草块都活了,整个大堤绿缎子般,整个乡村整个县城在汛期到来时,心底的底气会足许多的!大坝上如今再也不会有大喇叭高亢的革命歌曲和冲上坝冲下坝的挑坝的人们了,听,天柱第一城的小广场的录音机里《最炫民族风》真high,一大群爱美的女子正在跳广场舞!
        小时候真穷,小时候父母那一辈人真忙!父母那辈人是真正的起早歇晚着。可能晚上睡一觉醒过来,父母亲还不一定都回得家来!一年四季我们早晨起来的时候,可能父母亲已经在外面忙活了一两个小时啦。偌大的房间里,一盏煤油灯微弱的光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灯罩子平时不给用,怕孩子们打碎了。过完年就收起来了),门外的漆黑像巫婆张开的邪恶恐怖的大嘴,所有的关于鬼的故事在夜的氛围里激活。有许多的夜晚对于没有爷爷奶奶的孩子们,简直就是一种精神的煎熬。所以,我们特别喜欢每年挑大坝的时候,家里一下子来那么多的大人,夜晚就不再有鬼有怪了。只是挑大坝这种全民工程都是在秋冬交接,这样的时间安排正好也避开了我们刘家大篱笆每年冬天全村男女老少都得齐心协力参与的另一项关乎全村人过年的活动——挖胡萝卜梳胡萝卜丝。挖萝卜掐胡萝卜樱子是白天的活,梳萝卜丝肯定是晚上加班熬夜的事!凛冽的风冰冷的夜,男人们要洗萝卜挑萝卜挑萝卜丝上架,女人们都要在刘家大祠堂里沿挨着墙壁坐满一圈。梳子板一头抵着墙壁,一头顶在腰腹部,所有的婶娘们头上系着方巾御寒,脚下一炉火,炉火里是散落里面烧熟的胡萝卜丝的味道,墙壁上是大汽灯或者好几盏煤油灯。可怜没有一个婶娘的手指是好的!虽然村庄的所有女人都会用棉布缝成指套套在手指上,仍然无法避免手指碰在尖硬的铁齿上!每到冬天,整个刘家大篱笆的婶娘的手指千疮百孔,硬茧、刀口、皴裂,染上胡萝卜樱子的汁,真的像卖炭翁的手“十指黑” 。在刘家大篱笆有这样一句话:养女莫嫁胡萝卜洲,日里照做晚上还要梳!每年都会有这样的夜晚,父母亲们都得因为这指着换全村过年费的胡萝卜丝通宵鏖战着。我们没有爷爷奶奶,晚饭后我和哥哥要洗碗要讨猪食干所有父母留下的家务活。记得那年冬天,老母猪在猪圈里哼着拱着木条子钉的门,所有的声响都听得见,就是还没有父母亲敲门喊门的声音。我们兄妹仨挤在锅灶和水缸之间的罅隙里,哥哥用木凳子围着我和妹妹。老母猪还是拱开了破门,消失在小巷弄里,哥不敢出去找,我和妹妹也不要哥哥出去找,兄妹仨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哥哥把脸盆敲得哗啦想,可是老母猪要是跑掉了要是被狼吃了……脸盆声最大只能吓走我们意识里的鬼怪却怎么也撵不走我们对于那头系着全家一年主要财政收入的老母猪的命运的担忧,终于,我哭了,妹妹哭了,哥哥也哭了。我家隔壁的50岁的枝莲娘做奶奶了,孙女小亦可可招人了!枝莲娘的任务就是带着小亦可玩,看动画片,陪她睡觉喂她吃饭,小亦可一天到晚笑眯眯喜滋滋的“咯咯”笑着!50岁的枝莲娘70岁的妈妈都不用把孩子丢在漆黑的夜里去队上干活梳胡萝卜丝了,村庄的夜晚不再有怕黑怕鬼的孩子的哭声了!当然,冬天的刘家大篱笆,马路上过往的行人从此少看见了一道风景线:马路两边的村庄的田野里都是一排排晒胡萝丝的架子!曾经,那些湿哒哒的胡萝卜丝经过风吹日晒夜露,蔫了、干了就装袋。然后刘家大篱笆的男人们分成几组,他们需要奔赴安庆各地:宿松、枞阳、桐城、石牌、小市……他们须得想千方设百计须得在老历年关前把红红的胡萝卜丝变成钞票变成棉布!如今这些都随着夜哭的孩子的声音消失了,但有一样东西应该是永远的留下来了——胡萝卜丝炒粉丝。酱油上色葱花点缀辣椒粉的微辣,味美下饭还吉祥(粉丝长,长长久久;萝卜丝红,红红火火)!
         岁月就这样不停的走着走着,走着走着,那些声音那些人那些事已然嵌进那个年代的褶皱里,定格在我们这代人的记忆里了!乡村的炊烟稀少了,西河大堤的挖掘机已经取代了人力,胡萝卜丝炒粉丝这道菜已经成为潜山的招牌农家菜之一了,但是胡萝卜洲梳胡萝卜丝已经要out了。而那些乡间的小路,路上全是野草,田野半荒半耕,两边的田床几乎齐着埂边。田野里瘌痢般的掇着几块花草,没有童年的遍野低飞的紫云,象艳丽的缎被!满眼的贫瘠的杂草,畈上没有几个人,连两头水牛也是无主的游荡在空廖的杂草地里。儿时的棚秧、水田都干了!就连田中间的那块供给着全村人喝水吃饭灌溉洗涮我们闹鱼的池塘竟起了菜地!童年的那条清澈的小河怎么干瘪挤成了这般?让我想起小时候邻居朱奶奶干瘪平了的乳沟!而住着整个刘姓几十户的老屋,拆得如此七零八落,旧的太陈,新的太艳,扭把在一起和这田野一样,好不协调。时代改革了村庄,也淹没了许多。
        电视、手机、电脑普及了,电扇、楼房、空调普及了,蒲扇、火炉被取代了,乘凉、梳萝卜丝也不时兴了,没有了袅袅炊烟的村庄,只剩下家家户户窗户的窗帘透出的幽微的光的夜晚的村庄,白天夜晚的村庄于是斯文起来安静起来。
       曾经的村庄是大家的,是充满各种声响的;如今的村庄好像是独自的,安静的,愈来愈是一个名词!
       昨天,我们几个同学参加完一同学的孩子升学宴后一起闲聊,凤说:“当年的堰屋岭没有铲平前,很多人都凑着拖拉机上岭减速的时候扒车。有一次,许某某就坐在拖拉机上装的满满的石头上朝我拼命的挥手——喂,葛**”一句话,许某某的声音就在耳畔一样,唏嘘出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声音。


少时拾趣二三事
华得瑞
插秧:父亲最厚实的希望
        家乡有句俗话:大人盼插田,小孩望过年。
       在那个时候,其实小孩也喜欢插田插秧的那个日子,因为这一天不仅热闹,而且能大饱口福。
大人对自家插秧日的重视,不逊于平时的传统节日。插秧前十几天,父亲就挑选一个插秧的“黄道吉日”,然后与同村六七个插秧的“秧先生”进行协商,目的是这个日子不能和其他“秧先生”家的插秧日发生冲突。请“秧先生”帮忙是不用付费的,等到其他“秧先生”家插秧时,父亲也作为“秧先生”去偿还。确定插秧日和“秧先生”后,母亲就得准备插秧日的丰盛的饮食,磨水米(汤圆的材料),打糍粑,做豆腐,煎油干,并将平时舍不得吃的咸鱼腊肉腊鸡又拿到阳光下晾一晾。
       八十多岁的爷爷天天扳着手指数着插秧日,我也天天板着手指数着插秧日。不为别的,我盼着吃上一口那肥腻的“八大块”。
       插秧日的早晨,等我睁开睡眼的早晨,母亲和姐姐早已准备好了早餐,在田里拔秧苗的父亲和“秧先生”也回了家。一桌子鸡鱼肉,每个大人面前有一碗大米饭,可大人们就是不动筷子。妈妈和姐姐给他们每人端上满满一盘子的汤圆,雪白的汤圆上洒满了红糖,大人们开始狼吞虎咽起来。顷刻间,每个人就吃完了汤圆,不,每个盘子都剩下几个汤圆。大人们吃完汤圆,再开始吃大米饭。为什么吃剩下几个?爷爷告诉我,这是有讲究的,汤圆要有吃有剩,预示年年有余之意。至于为什么吃汤圆,后来才明白汤圆是团圆之意,寓意插秧的圆满完成,还有汤圆是糯米制作,糯米能填实肚皮。
      中午时,餐桌上的菜比早晨更加丰盛。就拿猪肉做菜来说,就有粉蒸肉,红烧肉,咸腊肉,还有令我垂涎欲滴的“八大块”!“八大块”像是大块的扣肉,一块估计有二两重,这绝对是有数量的,一位“秧先生”只有一块。小孩子是不能上桌吃饭的,可是我不甘心吃不上那“八大块”啊,我端着碗站在父亲身后,父亲不时地给我夹一块肉,但就是不夹给我“八大块”。记得有一年插秧日的午餐,父亲看了我赖他在身后不走,将“八大块”夹了一块给我,我高兴的一溜烟地跑到厨房,正准备大快朵颐时,却被母亲狠狠的训斥我一顿,我不得不很委屈地还给了父亲,惹得一桌子的“秧先生”的哄笑。后来才明白,那时每家家境都不富裕,“八大块”都是根据有几个“秧先生”才做几块,家人是吃不到的。除了“八大块”的特色菜之外,那就是劈成四瓣的熟鸡蛋,当时叫“荷包蛋”。“秧先生”吃“荷包蛋”也是有特殊意义的,在水田插秧的过程中,如果“秧先生”遇到或高包或有脚印坑的地方,要顺手抚平。母亲每年插秧日准备“荷包蛋”不是很吝啬,我们哥儿几个绝对能吃上,喊叔叔的“秧先生”也会夹给我们吃的。
        晚餐也很丰富,当然有鸡有鱼有肉,当然,中午的剩菜也摆上餐桌,而且还有糍粑做的圆子。父亲最高兴,陪着“秧先生”和犁田匠喝酒,每年的插秧日必定是酩酊大醉。
       插秧,在大人眼里既是圣神的,也是快乐的。记得四五岁的时候,父亲和“秧先生”从田里回家吃午饭,一进门父亲就抱起我,亲吻着我的脸,硬硬的胡须扎得我生疼。
        等我大一点的时候,每年插秧日我都去凑热闹。当时是有规矩的,小孩、老人、女人是不准下田插秧的,但拔秧苗、抛秧苗是可以参入的。
拔秧苗和扎秧把子绝对是技术活儿,而这活儿还是八十多岁的爷爷教会了十岁的我。爷爷在插秧日的头天晚上做了我的思想工作:“要想吃上八大块,你得学会插秧的基本功”,我一听,爷爷说得太好了,我必须为“八大块”而去努力奋斗啊!第二天大早晨,爷爷就将我带到秧田,只见父亲、大哥、二哥和其他“秧先生”正在忙活着拔秧苗呢。那个我喊哥哥的“秧先生”看见我,笑着道:“小少爷来了,你会不会拔秧啊”,其他“秧先生”跟着笑了起来。看着绿油油的秧苗,我心里不由嘀咕: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将秧苗拔起来扎起来吗?爷爷撩起灵活的手指,很快拔起一簇秧苗摊在手心给我看。我按着爷爷的吩咐撩动手指也拔了起来,摊在手上却参差不齐。爷爷叮嘱我拔秧苗的重点不能沾泥不能参差不齐,然后传授手指的技巧,我很快就学会了“拔秧”。我和爷爷相视一笑,我想我离那可人的“八大块”为时不远了。爷爷又教我将拔起的秧苗用稻草杆扎起来,重点是扎好的秧苗一拉稻草头,就能轻松地打开,我照葫芦画瓢扎了一个两个,但怎么拉稻草头也打不开。我正手慌脚乱时,偏偏有个“秧先生”喊道:“小少爷要是扎的秧把子解不开,耽搁了插秧,中午不给你吃饭”,其他人一阵哄笑,我的脸禁不住的发烧发热。爷爷又示范了几遍,我就是学不会扎这秧把子!看着垂头丧气的我,爷爷轻轻地说:“等他们回家吃早餐,我再教你,你先拔秧苗,我来扎”。许是爷爷看出我的胆小,等他们回家吃饭时,爷爷手把手示范了几遍,我一下子领悟了“扎”的技巧。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学会了拔秧和扎秧把子的基本功。
       拔好秧苗,大人们开始在水田里插秧了,而我站在田埂上看热闹。“秧先生”都是同村的叔叔哥哥,知根知底,速度慢的“秧先生”往往会遭到“欺负”的。这时候有生叔叔和宋应哥哥叫劲,有生叔叔速度快,宋应哥哥红着脸却不甘落后,两个人不由攀比起来,后面人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没过一会儿,父亲叫停住两人,说后面人跟不上了大伙儿要齐头并进啊。
      “华老师家插秧啊?!”,大路上邻村的两个大哥哥喊。父亲高兴地应了一声,旁边的“秧先生”却跟着喊道:“两个老表下来走两圈!”,这两个大哥哥笑哈哈的跑了下来,脱了袜子就了下水田。那个时候,有很多这样的大哥哥,碰见别人家插秧跑来帮忙,说说笑笑,插几圈就会离开,主人高兴,大家都高兴。
       水田里的“秧先生”埋头插了几圈,又热闹起来,大伙儿鼓动荣才小爹爹唱两句。荣才小爹爹笑着不唱,几个“秧先生”摆出各种姿态,有生气的,有骂人的,有劝和的,有坚持鼓动的,无奈中的荣才小爹爹亮起嗓子:“草青水绿好丰年,芒种季节好插田………”。荣才小爹爹唱的是本地的山歌《插秧山歌》,歌声缠绵清丽,委婉动人。多年后,会唱这种原始山歌的已经是聊聊无几。
       荣才小爹爹唱了一段后,强烈要求其他“秧先生”来一段。这些不会唱山歌的“秧先生”不由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推到绰号“双狗”的“秧先生”身上,“双狗”似是被逼得走途无路,说:“我给大家学几声公鸡叫吧”,说完后,他伸长脖子“喔喔……..”叫了起来,大伙儿顿时笑成了一团。直到今天,每每想起“双狗”的学鸡叫,我就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长大以后,我彻底明白大人们对插秧的重视。当年深受传统农耕思想的大人们,他们插下去的不仅仅是秧苗,也是秋后丰收的希望。

求雨:爷爷最期待的安宁
        大约十二三岁的时候,我亲身经历了一场祭祀求雨的活动。
        那年从农历五月中旬到六月尾大旱了一个月,山河干涸,水田发白,水稻的青苗顶尖已经开始枯萎。老天爷要是再不下雨,庄稼将是颗粒无收,人畜的饮水都将成了大问题。就在全村人焦急万分的时候,几个七十多岁的爷爷站出来说:“求雨!到龙井潭求雨!求雨之后不久就会有下雨!”
老人们振臂一呼,全村的男人马上开会,选了生产队长为头,策划求雨日期和祭祀的活动。大人们讨论整整一下午,制定了求雨祭祀活动的相关事宜。
父亲回家说了一些情况,求雨那天女人呆在家中不得出门,为了壮大求雨队伍,每家男丁包括小男孩都要参加。我一听乐了,求雨这种事儿我从来没有遇过呢。
       农历六月二十六上午九点,太阳火辣辣的照着滚烫的大地,我们这里却开始了求雨祭祀。大谷场围满了全村的男人,大人有的拿着锣鼓乐器,有的拿着六尺长的木棍,而我们一帮小男孩,则每人扛着一柄三角纸旗,旗子上有“天佑五谷”、“五谷丰登”等等字样。谷场中间两张大桌子摆满了三荤三素祭祀食物,桌子上还树立着一个大牌位,上面书写着“马王龙王菩萨”。这时候,只见腰系红腰带的方老爹爹一挥手,锣鼓乐器“噼噼啪啪”地敲了起来,队长也点燃了长长的鞭炮。
       半晌后,七十多岁的方老爹爹又一挥手,带领所有人跪在地上三叩首。磕完头还得跪着,因为方老爹爹在背诵着求雨的“祷告词”。方老爹爹微微颤颤的念完后又一挥手,全体人才站了起来。祭祀过后,队长与几个大人嘀咕了几句,留下一人看祭祀桌。队长又编排着队伍,走在最前面的是拿着小铜锣的方老爹爹,身后是我们扛旗的小孩,之后是手持木棍的20多个壮汉,再后面是十几个敲锣打鼓的乐器队伍。
方老爹爹敲一下铜锣,就喊一声“玉皇大帝”什么的。据说这叫“喊佛”,意思是叫醒天公和八方菩萨,这里大旱之灾急需甘露。后面的壮汉个个表情严肃,乐器队伍不停地敲锣打鼓。浩浩荡荡求雨队伍向三里外龙井潭逼近。
       在求雨队伍未行之前,六里外的各条山道有壮汉拿棍守路,要采取一切手段拦下女人和打伞的、戴草帽的男人,待这里求雨祭祀完毕方能放行。
披荆斩棘,队伍抵达阴森森的龙井潭。潭不大,三角型,莫约方圆五十米,沙滩边沿潭水清澈,潭心幽深碧绿。潭两边是万丈悬崖,右边悬崖下半部是如刀切般平整的雪白岩石,左边悬崖呈罩状罩住了龙井潭上空的一半面积。
       按照要求,我们很快将旗子插在沙滩上,小孩这也就算完成了任务。伴随着紧密的锣鼓声,二十个手执木棍的壮汉在沙滩上一字排开。队长一声吆喝,十个壮汉走进潭中停了下来,齐刷刷地挥动木棒砸向潭水,整个潭面溅起雪白的浪花。就这样击打水面的一盏茶时间后,队长又一声吆喝,沙滩上等待的十个壮汉也走向潭水替下潭中原有的一拨人,反复刚才的击打水面。而站在沙滩上的方老爹爹,依然敲着铜锣喊着“佛号”。
这里忙着“求雨”,有人却忙着“取水”活动。据说龙井潭左边悬崖一千米处有一股泉水,“求雨”活动必须取到那里一碗泉水回家,放到谷场祭祀桌的龙王牌位下方能生效。贵生姐夫肩负“取水”重担,他腰上捆着很多圈的绳子,然后背着取水用的一截竹筒,手抓枝条猿猴般攀上悬崖。我们抬头望着上面的黑影一蹦一蹦的,不由心惊肉跳。大约半小时后,一根绳子悬在悬崖上,贵生姐夫像个小猴子似地顺着绳子溜了下来。看到他一脸的喜色,自然“取水”顺利成功了。
        龙井潭里,就这样击打水面“求雨”一个多小时候后,太阳斜斜地洒进来一缕阳光。突然,有人一声惊呼,“出来了,龙王出来了!”大伙儿定睛一看,右边雪白的岩石上映着刺眼的花花绿绿的彩虹!水中的人立即退回了沙滩,所有的人跪在沙滩上磕头。
在队长的吆喝下,“求雨”队伍原路返回。“喊佛”的依然“喊佛”,乐器队伍仍然敲锣打鼓,而我们这帮小孩空着手,兴奋地夹在队伍中间。
回到打谷场的祭祀桌前,队长将竹筒的水装进碗里,摆在龙王菩萨的牌位前。然后,所有的男人又进行了一次三叩首。拜祭完后,拆下祭祀的食物,搬走了一张桌子,留下一张桌子和桌子上的牌位、一碗水。大人们说,不下雨不收回这张桌子和桌子上的东西。
总算忙完了“求雨”活动,回到家已经是十二点半了。吃饭的时候,我一肚子疑问,为什么岩石有彩虹呢?彩虹是龙吗?父亲是个教师,当然不信,他说是光合作用。父亲看我很狐疑,说我做一个实验给你看。父亲舀了一碗水,在碗里放了一块镜子,我们到了屋子外,父亲将碗放在阳光下,一道彩虹挂在了屋子的外墙上。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晴了一个多月的天空布满了乌云,随之下起了瓢泼的大雨。“龙王菩萨显灵了”,爷爷笑着说。我又惊又疑,于是八十九岁的爷爷讲了他以前很多次“求雨”经历,神乎其神。爷爷摸着我的头,又说:“天干旱了那么久,总会下雨的。将龙王牌位放在桌子上,其实就是图个安宁,因为雨总会下的。”
      “求雨”活动早已在家乡湮灭了身影,但直到今天我每每想到爷爷的话,心里油然腾出无比的敬仰之心,对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农民的智慧满怀敬仰之心。“求雨”,他们求的不是雨,求的是大灾之时的安宁。因为雨,总会下的。



叫吓:母亲最动听的歌谣
       点亮一盏煤油灯,屋里的光线随着燃烧的灯芯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山里人一般晚上八九就安睡了,所以山村的夜是极其的幽静,往往一阵狗吠,会把黑夜撕得稀烂。可就在这入睡的时候,我会经常听到村庄的某个女人由远及近的尖叫声——
      小宝喂,莫怕喂,跟妈妈家来喂,晚上跟妈妈困觉喂…….小宝喂,在哪里吓着了也莫怕喂,跟妈妈家来喂……….”
听到这秫人的声音,我的全身泛起鸡皮疙瘩,汗毛都不由自主地立了起来。母亲看到我这种表情,每次都说,“哪个伢吓着了,他妈妈晚上又叫吓了”。
        土话“叫吓”,读音是“奥黑”,是“招魂”之意。在当时医疗水平不发达的年代,认为小孩子生病发热,是在外面玩耍受到惊吓,许是“三魂丢了两魂半”,那么作为母亲要想使受到惊吓的孩子早日康复,必须入睡前到村口将孩子的“魂”召唤回家。这种风俗以前在潜山很多地方都盛行,并且记载于《潜山县志》,我估计这风俗的流传时间应该是很久远。当然,这种风俗彻底湮灭在医疗知识普遍提高的今天。
那年秀珍表娘的三女儿“吓”着了,睡在床上三天高烧不退,连医生都束手无策。秀珍表娘心里想,这孩子玩性太大,肯定在远处丢了“魂”,看来普通的“叫吓”是不行。心里有了谱,她就找到九十多岁的二奶奶打听,这位裹着小脚的二奶奶果然是百科全书,传授了“远处丢魂”的“叫吓”方法。当天晚上,秀珍表娘走到村口,将三闺女的小棉袄放在扫地的大条把上,手握条把的柄顺路往回拖,边脱边“叫吓”………据说“叫吓”了三个晚上,小三子康复了。
       六七岁时,我也被母亲招过“魂”。记得那是和德和、春发一起到南湾山上拾捡枯黄的松树针,三个人拿的小竹框装满了松树针,便往回走。三个人兴高采烈的一路说笑,路过山脚下一户人家时,冷不丁一只大黑狗窜出来冲着我们狂吠,德和拔腿就跑,我和春发也是跟在后面飞奔,要命的是这只大黑狗看着我们逃跑也冲下来紧追不舍。小孩子是跑不过狗的,那只狗被正财表叔拦住了。我回到家里,惊魂未定,也不知道换下湿透的衣服。许是一热一冷,感冒了,到了傍晚头疼不已。母亲一看我面红耳赤发高烧,问了我一些缘由,说“这孩子被狗吓着了,晚上妈妈把你叫吓,叫吓之后头就不疼了”。母亲在“叫吓”之前,用艾叶泡了热水给我泡脚,当我泡脚时泡得浑身冒汗时,母亲又将我抱上床,用厚厚的被子将我盖得严严实实,妈妈说:“在被窝里再出一次汗就好了”。母亲完成这些后,打了一盏纸灯笼跑到南湾的路口开始“叫吓”,一路回走一路“叫吓”,就这样回到我的窗前,母亲还在喊:
        “得瑞喂莫怕喂,跟妈妈到家了喂,莫怕喂………”
当年的母亲,那些目不识丁的那些妈妈,就这样用代代传承的很科学方法医治孩子的头疼发热,用特殊的方法将孩子的“魂魄”召回自己的身边。
这些年,我一直在外地奔波,我想母亲在梦里肯定一次次地召唤着我的“魂魄”,否则我怎会对家乡的一草一木如此的牵肠挂肚呢?
      “叫吓”风俗,也许今天有很多人认为是迷信,可是我觉得那是母亲最动听的歌谣。因为那是母亲对生病子女心理安慰的智慧方法,是母亲在医疗不发达的特殊年代唯一对生病子女的救赎方法。
皖水 1969
                                                                郭南焰
      把我潜山皖水河1969年特大水灾和我们战胜灾难的伟大精神,还有我河西圩区灾前开拓性的“改革、发展”的伟大创举,真实的告诉社会
——题  记

一.五星中队
      我何庄大队的圩区,河坎、马闸、徐庄、茅屋、上洲五生产队,因土地肥沃水源充足,本就是有名的富贵之地、鱼米之乡,人称是“锅粑盖墙头、狗不吃剩饭、大黄牛也能娶老婆”的好地方。
       我们五队同在富裕的基础上各有所长,尽管人均耕地面积等许多方面有所不等,但是,1968年春耕前,五队一致自愿的合了体。沒有请示任何一级政府批准,也不考虑是否违法,改去五个队名,自称“五星中队”。大力发展副业,也就是今天的乡村企业,决策是“以副养农”。无怨无悔、统一核算、统一分配,有中队长、副业队长、农业队长,各负其责。
        有窑场、石碾坊、面坊、豆腐坊、水力加工厂碾米、扎花、磨粉,在那沒有电的年代里,做上了大河两岸方圆十多里远的生意,那可是“史无前例后无随”的一特大创举,而且,非常成功。当时,那个亮度太耀眼夺目了。
        在那大集体的年代,一般地区分红利一天只是六角钱左右,最高也只能分八角钱一天,且很少出现。可是,我们五星中队当年就分一元二角六分钱一天,无邻无友一枝独秀,地区形象红得发紫。而且,还在大力发展,眼看不久就会出现“学大寨、赶郭庄、追五星” 的彩虹。

二.水灾惊魂
        由于大炼钢铁的恶性砍伐和后来的人为破坏,造成了上游山区水土保持严重失态后,我潜山皖水河很快就成了高出两岸圩区两米以上的“地上河”,不知不觉的孕育着对大堤的威胁。
      1969年农历五月天气特别坏,长期阴雨连绵永无笑脸,再加上三天一中雨、五天一大雨,此地虽阴天上游山区雨不停,白天晴半天晚上又雨一夜,很少有艳阳天。瓢泼大雨、倾盆大雨、注雨都沒少出现。而且,不声不响的下,很少有雷声,纵有也是闷雷。总之,让人觉得是不祥之兆。
后来,整个大地全湿透:室内地出水、墙壁长青苔,橱子里干净衣服反潮无法穿,倒房、倒墙、山体滑坡是常有发生。我圩区防汛是不分日夜,无处不骂天。
       五月廿九日,也是五月的最后一天,白天时大时小也很少有雨停。可是,晩上又是无间断的猛下了一夜,整个“人间”被沉闷的雨声隔断了一切声响和思绪,油灯的光亮都减弱了许多,室内的空气是那样的紧张,感觉好象天地在逐步相合一样。谁的心中都是沉甸甸的,既提不起来又放不下去。
六月初一清晨,眼看着河洪在猛涨,水面上也来了许多漂浮物。到了早上七、八点钟,有的段面洪水就上了坝面,漂浮物基本是满铺满盖了望不穿的长河。竹、木、柴、禾……农作物的品种齐全。整体和零碎的屋面、家具,漂盖在水面上慢慢的游动着,连根带枝的大树夹在杂物之中,随着水流的緩急而快慢的向下游滚动着,动作是那样的庄重而又随和。喝涨了肚子、四脚朝天的死牛,夹在布满河面的漂浮物中,随浪高强度的自由起伏着。死猪、大鱼、鸡、鸭等等所有的小漂浮物,多数被浪送到了靠坝的静水树林中。静水中最多的是青南瓜、黄南瓜,它们在众物的衬托下一跳一跳的,活象是一颗颗滚落的死人头一样可怕。整条宽广的长河全部被漂浮物履盖,一夜之间,那种类和数量多得可怕、多得出奇,让人不可想象,更是人力不可为的景观。
       满载洪水和漂浮物的大河,好象已无法承受,在暗暗的发着怒,给人制造了一种象面临快到点的定时炸弹一样紧张心情,既忧心重重又束手无策。
由于河面上漂浮物大而太多,余井大桥就成了不利卸洪的障碍物。因为,仅六米间距的桥柱无法让漂浮的竹树顺利通过,最终拦住了一切,也拦住了水。整个大桥变成了一道无情的拦河大埧,桥上游的水位比下游高出了两米多,给上游大堤制造了无法消减的危情。
      尽管,大河两岸防汛工作势如战场;尽管,县委亲临现场指挥;尽管,誓言是“人在坝在、坝破人亡!”但因人力不可抗拒,大灾还是出现了。
      六月初一上午十点左右,我河西边大桥上100米处坝腰漏水而溃破,但因旺盛的竹园起到了内坝之效果,而沒有形成大灾。紧接着半小时后,河东边余井张湾横坝同时崩破两道缺口,索命三条、灾害一方!
       老天还在继续做恶,雨,时大时小依旧下个不停。河东边大灾已定了局,灾民们只有承受沒有了担忧。我河西大坝险情仍然丝毫不减,六月初二河西圩区除青壮年留守防汛外,其他人员冒雨全部向潘卜、石埝、塔庄等地投亲友临时借住避难。
六月初二,上游山区和我本地雨都很大。尽管下游张湾横坝已破,打开了卸洪渠道,可我三圣坝段面仍是洪水满河,而且,将本来很平静的河洪,拉动得凶猛沸腾、飞浪掀涛,更加可怕。
        朱函闸上首龙杪段,也就是嘉庆十三年复堤堵口处,因内弓坝的河床影响了凶洪顺利通过,招来了凶洪对它切割。
       六月初三凌晨一点后,被凶猛的洪水刨空了脚的河床,在开始一步步的随着水势而垮塌。长在河床上的竹林和大小树,都随之冲向下游。
破晓之前,随着最后一排河床的垮塌,“哗”的一声巨响,几十米长的一段大坝,被洪水将它轻轻的推向了地势很低的农田,“坝,破了!”
         随之,高高势头的凶洪,从地上河里迫不及待的边冲向我圩区,边将缺口快速的向上游延伸,直到完全恢复了历史中“蛟河”全貌才罢休。缺口足有一公里长,其中包括一座已经报废了几十年的、坚固而庞大的、石条体的“马家老闸”和坝面上汪胜和家一座房子、一头吓得乱蹦的牛、几头主人让它在那避难的猪。
       那水根本就不象是水,黑黄黑黄的还散发着异常的气味,活象是肉体的巨形怪物一样,箭速向前猛冲,所到之处铲包平岩毫不减速,一公里以内丝毫不向两侧分散。那声音响中有震非常惊人,大地都随之颤抖,只要目睹了那可怕的一幕,你就不难理解古人为什么说是“水蛟”作怪了。
因为是落差很大的“地上河”,汪胜和家房子连同座下的那段大坝,被凶洪移动100多米远才解体的。洪峰所到之处许多房屋被它冲走,晨光下它边走边解体;许多房屋被之困住,稍坚持一会儿,一柱灰烟升起、一声响,蹲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夺走了一家三口的生命和许多人是难中得救,我河西圩民如果不是全部撤离,那大坝崩破后洪魔夜袭,不知还能有几人得生存啊!
       所有的洪水全部归入了历史中的“蛟河”,缺口以下,整个大河已是河内沙洲河外河了。后来复堤时大弓坝退位,占去了原农田面枳三十多亩。
四十小时之中,两公里之内,连破我两岸大堤三处。而且,张湾、三圣坝灾情都是无比惨重,可算是人间奇灾啊,谁都是只好接受而无法理解。
我五星中队“富贵之地、魚米之乡”,与河东上街、下街、小街、官塘、老屋五个生产队,评定为“全囯重灾区”, 吃粮靠囯家供应,灾民也作了相应的移民插户。
       我们之所以沒能象“唐山地震”、“四川地震”那样轰动全囯、得到援助,只因为我们重灾仅十队,面积不足他们万分之一而微不足道吧!其实,无论是战争、火灾、地震,谁都不比我们灾情惨重:除了头上的天还在之外,连脚下的土和一切全没了。
房屋没了,田地没了,场坊没了,五星中队也解体了,生存条件也找不着了,新媳妇象乞丐一样,在坂区公屋里生下她第一胎孩子……地区形象彻底被毁。

.重建家园
       当时,因为囯家很穷,我们除了得到了不得饱食的供应杂粮、免强能买回供应粮的救灾款和县委发动外地民工帮我复堤之外,是别无仼何援助。
无家无产,面对着陌生的沙石新地理,也许只有痛哭和逃荒吧!可是,不知为什么,谁!都沒有哭,只是沒有了笑声、笑容,连露天地灶里冒出来的炊烟,都是那样无精打采的!
        而面对着艰难大家都非常坚强,有斗志!戴斗笠做饭、盖蓑衣睡觉,立在沙石上、走在沙石上、坐在沙石上、躺在沙石上,无一人外出流浪乞讨。
沒有红旗呐喊、沒有英雄气慨、沒有豪言壮语,也沒有仼何奢想!只有“要生存下去!要拿回被水灾夺去的土地!”是大家共存而未语的大标题。谁都甘愿默默无闻的、不辞劳苦的,为这个大标题努力的去谱写篇章,精神应该说是既自私而又非常伟大的。
        首先,从埋桩扎棚解决安身之处和垦地多种蔬菜釆取生活自救开始,再就是在沙石新地理上对居民点的安排、分配和合理的规划岀新的水系与交通。
为新居民点升高基地、为未来的新田园开好沟渠、为交通新修大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沙石上开始,在沙石上完成,见不着一粒土,连三米宽的新渠,渠底都还沒见到一粒祖宗留下的土。一脚一个坑的沙体大道,行走是那样艰难。
        紧接着各自以生产队为单位,根据自己新规划出来的田园图,进行持久性的埋沙垦田。农具用具自行解决,有讨借亲友的,有借刀砍柴卖柴买刀的,有菜刀占板几户共用的,保留火种传火做饭,蔬菜靠他乡亲友供给一点,根本无法满足。残酷的重建家园,时间长达十多个炎夏和寒冬。两年后国家也就停止了供应粮,号召自给。
      “家”的重建多数都经历了三个过程,首先是扎棚或类似扎棚安身立足的。等挖出土来印制土砖后,第二步再进升为简陋屋,而且受条件限制,一时是无法满足居住的,必须逐步加建。当整个灾区的简陋屋,全面改建成当时社会的达标房时,改革开放的炬火已在点燃了。
      “园”的重建更是艰辛。农田复兴我们釆用了翻、挑、升三大笨重措施,而多数是翻的,因为翻出来的田质量最优。翻田难度很大,而且,沙压太深的田也是无法翻出来的,我们惯用的名词是“翻田”,这个名词也许全人类唯我灾民独用吧!
        参加翻田者,毎人必须带耙锄、锹两种农具轮换着使用,全员排成“一”字横队,田需多宽队就列多长,人的间距不定。
       首先,将压在田面上的沙石,淸理出一道约八十公分宽的橫沟来,一直清下去人随着沟的加深而逐步下沉,让埋在下面原来的田土,干干净净的显露出来为止。
        再将显露出来的土一点一滴的挖起来,放到身后整平好了的沙面上去。一般必须取出二十公分厚的土来,而且,整体必须保持平直一至,第一拨才算是结朿。最后,人站在沟中象在战壕中一样,只能露出小半个身子在外了。
       第一拨特别不好操作,因为很深的沙层既不容易取出来,而取出来的沙又沒有地方放,还要撒开整平。
      接下来就一拨一拨的将面前的沙石耙下取完了土的沟,显出八十公分的土来,再将那土又取出来,放到后面刚翻过去的沙石上面去。
就那样周而复始的、不厌其烦的用对付沙石的锄头将上面的沙石翻下去,再用对付土的锄头将下面的土层翻上来。随着锄头的髙损耗,汗水的猛流淌,面前的沙石面积慢慢在减少,而身后的土面积慢慢在扩大。
      总之,全过程都是既耗时间又耗体力的,可以说是“刻时十力得斤土”吧。
      “翻田!”深掘半人,广挖千亩,上下颠翻,叫沙石变沃土,我们是“修地球的人”。
      “翻田!”我们用锄头和汗水,让“翻天复地、改天换地”等虚词亮现出了真形象。
      “翻田!”除了我们还有谁能理解它的其中?
要将高低落差很大的沙石地理,改造成水稻田,许多地方都得从整平入手,必须将许多高岗挑走,才能确保开垦出来的田,自上而下能统一登水和利于排放。仅我河坎队挑堆一起的沙石就约达两万吨,也就是我们说的“挑田”。
        只有太深的地方才整平后,升上一层土就成田的。因为,升的田既不高产,还沒有土源可取。
       愚公移山感动了上帝,得到了神灵相助。可我们重建家园的行动,却是那样的真实、坚巨,有些家庭真的相继了两代人。
       灾后日子是那样的艰辛、残酷而又漫长,生活中根本无物质可谈。真是劳苦清高、岁月难尽、累不可撑、忆而涌泪啊!
       因地区形象被破坏,沒有姑娘愿当灾区新娘,所以,许多适龄男青年全失去了婚配机会。我们一个个生龙活虎的男儿,却不如灾前的“大黄牛”了。
      长期以来,有的破衣补得无法顺利的穿上,有的生萝卜、生黄瓜当午餐,有的长期不给孩子们吃饱,省粮卖钱建宅遮体。总之,我们灾后重建家园的岁月,是悲壮而又可歌的。
       灾后,经过了十多年的艰苦奋斗,我们创下了重建了家园、整平了大地、规范了水系、交通和田成方、路成线的伟大功绩,家园比灾前更美好!我们非常自豪!我们是:“大地永鉴的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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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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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1 13:46 | 显示全部楼层
{:soso_e179:}美文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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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1 13:46 | 显示全部楼层
{:soso_e179:}美文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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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1 21:33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了!都是出手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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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3 01:17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此美文,必须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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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3 07:33 | 显示全部楼层
仿佛就在眼前的一幕幕场景,似乎又是那么遥远的传说。
欣赏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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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3 08:34 | 显示全部楼层
{:soso__10169062262133571330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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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3 09:34 | 显示全部楼层
作者的这篇美文,勾起了我童年的回忆,对家中老屋的记忆,几十年岁月蹉跎,转眼间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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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3 09:4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文语言浅显,亲切感人,作者把老屋,把乡村生活描写的淋漓极致。老屋对于作者定是一本情与爱的大书,翻开任何一页,都会找到生命之源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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