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潜山

海天阔

梦里潜山

    二十多年前，一个夜晚，我在潜山县城,寻找一个来自基层的学者。全国研讨会会议散了以后，他说还要在潜山逗留几日，住在老街区的什么旅馆里。我像一个户籍民警，在三两条街道里，一个一个旅馆地排查。我报出那人的姓名，回答都是一致的摇头。老县城的夜晚是昏暗的，街灯只能让你伸手看见五指。街边的老屋砖房被烟火熏得漆黑，房屋山墙能被力气大的人一脚踹塌。街道弯弯斜斜完全没有县城的古老韵味，你要时常留心脚下被凸凹不平的石板将自己绊倒。旅馆的灯泡光亮很足，把每个钢筋水泥的房间照耀得白晃晃，我探头往里张望，期望能见到那位学者的面孔，只见住店的爷们接了盆水光着膀子在院子里擦澡......潜山县城的老街，就是在这样一个色调里。已经是久远的梦。

    潜山的乡村是美丽的，农民和水牛在耕田。乡间小道是黄土路，路边的花草舒舒服服地开展。我的堂妹妹稀雨当年还是个上小学的娃娃，欢快地采摘着鲜花，像一只活泼的小羊，跟着他爸爸走着的还有我，头一次回老家黄土岭。叔叔虽然是县城里有名的西医，但回到家里时依然是一副农民打扮，脑袋包着白毛巾，挑着个扁担，一头装着从镇上买的两瓶啤酒（专门为我买的），割下的一斤鲜猪肉。再有就是我买的礼品，当时给了叔叔一百元钱，买了鞭炮和冥纸，准备祭祖。扁担的另一头是若干包白糖和罐装高乐高，一种奶粉加咖啡的东西。我不知道都有哪些人家要送礼，应该送什么，全权交给叔叔代理。水田里的农夫见到我们直起腰张望，叔叔大声的吼到：“小水大哥的儿子回来了！”乡亲们见到我，仿佛见到了我父亲，连声说：“像呀，真像他父亲小水。”小村中几个屋里的人们很快的都在嘀咕：“小水大哥的儿子回来了。”在老屋，小姑娘稀雨则乖乖地在妈妈身边，帮着拾柴烧火做饭。那天中午全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过来吃饭了，我注意到，饭桌上没有稀雨和她的妈妈，我的婶子。

    再见到稀雨的时候，她已经是大姑娘了，出落的更加美丽，在水吼乡卫生站工作。潜山是国家计生委的扶贫定点县，彭佩云委员长时任国家计生委主任亲赴潜山，我是《中国人口报》的主任记者，比较顺理成章地前去采访并公私兼顾探望家人。我们一行赶到水吼乡的时候，已经天色渐晚，在妹妹的宿舍里，我和稀雨握手，感觉她的小手冰凉，她没见过这么多外人，害羞的很。记得当时我感慨地说，“多美的环境，在这里你要好好准备功课，考研究生。”稀雨点头。回到县城，稀雨的爸爸托付我，让我跟县长说说，把稀雨调到县城，我没有往心里去，心里依然是那句话，“水吼乡美得像世外桃源，到县城干什么？”经过光阴的打磨，略知人世沧桑，以后再回到老家总觉得愧对稀雨。

     今年，清明回家。我选择的是乘火车动车出行 ，从北京到合肥，然后从合肥到潜山。北京到合肥的动车班次每天六趟，可任意选择，我选择了8点的，中午12就可到达合肥。下车后直接乘火车或者汽车到潜山。车票是427.50元，由于较高的票价，挡了很多的乘客，动车车厢内在清明节期间居然是空空如也，出乎我的意料。同车的一个小伙子乘客大发感慨：“真是资源浪费，与其空着，不如打折出售，分流北京站拥堵的客流。”现在的青年很有主人翁意识，都能给总理支招儿。

      潜山在变。潜山人不甘愿贫困，他们走出的居多，做生意的，练手艺的，卖力气的，遍布全国各地 。而潜山的文化人外出的也很多，且有一个特点，做秘书！一次省城潜山籍同乡聚会，递上来的名片都是某某秘书或者是秘书长，令县委书记不禁哑然。做秘书要有几大特点，有才华是第一位的，还要能吃苦，能忍耐，还要心眼机灵。这些潜山人具备。想起我潜山的小兄弟徐迅，开始在县城当秘书，后来在北京煤炭部给领导写材料，拎包当秘书，现在也干出了模样。在老家农村，我大奶奶的侄子徐造株是靠做刷子干起，刷子的广告刷到全国，他说全国三分之一的刷子都是他在经销，是名震南北的“刷子王”。研究会的亮子临别时送了我一个礼品盒，内装他老父亲辛苦种植、生产的黄梅雨牌瓜蒌子，他让我在旅途中用此物挨过寂寞。我打开精美的礼品盒，分发给江西的朋友，大受欢迎一抢而光。得此信息，朱显亮兄弟应该是比较高兴吧。潜山人的吃苦耐劳和精明能干，必将改变她贫穷落后的面貌。当然，潜山人留在家里的也没闲着。

      潜山还有个造物主给予的金饭碗，那就是“天柱山”，她已经不再寂寞了，余秋雨在《文化苦旅》中描述的寂寞，早已烟消云散，被人头攒动、人声鼎沸所取代，乡音来自全国的五湖四海。有人买去潜山的火车票，没有。后来弄明白了：“他妈的，原来火车天柱山站就是潜山！”

我在最新开张的酒店住下，由于县城酒店过多，加上中央“八项规定”的出台，酒店处在半饥饿状态。服务到是蛮好，我问总台，“哪里有网吧？”总台小姐立刻给我调换了一个配有电脑的客房，还特别告知，“不额外收费的。”酒店尽管在试营业，凭早餐券仍可以到10层餐厅享用免费自助，虽然食物品种较少，但他们努力与国际接轨。

    下午在酒店外的“沃尔玛”连锁店给长辈购买礼品，顺便在这条街上逛了全国乃至世界品牌店！再也用不着肩担手提从北京带什么“特产”了。堂妹稀雨夫妇早已经住进了县城的独栋别墅，我的叔叔婶子因为年纪已高终于被子女拉进县城，不再坚守老屋，在县城很方便地拜访了二老。入夜，从十一楼窗外望去，繁华的夜市，灯火通明，汽车和摩托车熙来攘往还在拥堵，人们忙着各自的生活，忙呀，忙就有了希望。

    黎明，我居然被各种婉转鸟啼吵醒，空气中弥漫着花香，这时的潜山县城还在梦中，我拉着行李离开酒店，去安庆。酒店门口的出租司机说，潜山正在修环城公路，一环，规划的机场也将动工，潜山会大变样。司机很诚实，不打表，只收我四元钱的出租费，送到长途站我下了车，有些茫然，和出租司机的交谈竟然也是意犹未尽，真想在这黎明的潜山，再转转，我要看看潜山，你是我祖辈梦里的潜山吗?

海天阔

张恨水长孙张纪老师的文章，很是感动，很是温暖，发这里与大家一起分享他的家乡情怀。

一叶一智慧

记忆串起来了。变才是最大的不变

钱珊

美女甚是会写。

海天阔

钱珊 发表于 2013-5-23 09:16
美女甚是会写。

张恨水的长孙张纪所写。{:soso_e160:}

文心

人在他乡，心系故乡。能感受到作者的拳拳之意和浓浓之情。

晓风残月歌

好啊，有点乃祖遗风。{:soso_e179:}

海天阔

一叶一智慧 发表于 2013-5-23 09:15
记忆串起来了。变才是最大的不变

跟谢顶贴{:soso_e160:}

海天阔

文心 发表于 2013-5-23 09:22
人在他乡，心系故乡。能感受到作者的拳拳之意和浓浓之情。

读第一遍时，我眼泪掉了下来的。很温暖。

海天阔

晓风残月歌 发表于 2013-5-23 09:47
好啊，有点乃祖遗风。

一个不忘根的家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