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里的男孩

李小病

  我在地摊吃饭时遇到了一个独自玩耍的男孩。

   这小孩不怎么好看，总之不像个王子什么的，不是那种看起来讨人喜欢的。我估摸着他长大后开会总坐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照相总是站在最旁边那种。他脏兮兮的。他衣服歪歪扭扭。他整个人就像低年级学生写的字。他脸上的器官都很小，脸自然也就小了。他还有抬头纹。他还有灰白而短的头发，以及白斑在他黑色的皮肤上无规律的分布着。他不好看，不可爱，甚至难看。就在不远处路口的那个孩子的群体没有接纳他，他远离了快乐的孩子的团体，以一种游离的姿态在成年人的世界中游荡。但我喜欢他。我喜欢他在风里让衣角自由摆动的孤独的样子。

    在我吃完这次饭之后，我加深了对他的喜爱之情。
  
    我把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之后，他再次引起我的注意是由于他那在秋风里飘荡的响亮的哭声。他的脸上有着五十岁人饱经沧桑的表情，皱纹在他的脸上，纵横阡陌，织成了一张网。他的泪水在网里流淌着。

    他在围场夜市的热闹中，在各种油烟的翻腾中，在成年男女学生自顾自的**中，执着而坚定地哭泣着。他边哭边抹眼泪，边抹眼泪边拿出一只眼睛偷偷地看看周围的人有没有在看他。当他发现这个圈子里目前没有人是他的知己的时候，他开始了更为强有力的哭泣，这哭泣在秋风里渐渐盖过了嘈杂，震荡着整个夜市。
   
   也就是在他执着而坚定的嚎了一阵之后，他的哭声引起了烧烤摊旁一个中年男人的关注。我看见他满脸都是油。近一点看，我看见他满头都是油。再近一点看，我看见他浑身都是油。他踏着一双收藏着油和灰的拖鞋。他的出现，让我脑子里立马出现了石油泄漏后，挣扎在浮油上黑漆漆的海鸟，他就是烧烤摊的老板。
   
    在离那个小孩越来越近的某个瞬间，那个中年男人猛地给了自己一脚油门，突然窜了出去，像埋伏在枝头的蜥蜴吐出血红的舌头吞掉一只瓢虫，他一把用手从中间吊起那个男孩。接着扬起了他的右手，一直扬到不能再扬高一点点为止。在我仰视的目光中，他宽大的手掌像一把蒲扇，把我眼中半边的天都遮住了。“你个狗日的，**……**……**……？……**你妈!”在抑扬顿挫的骂声之后，这个手掌在我视线中消失了。接踵而来的是抑扬顿挫的“啪啪啪”声。那是蒲扇手和男孩屁股合作发出的声音。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搞清了中年男人和男孩的关系。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弄清这点后，我也由衷地理解了这个中年人对他妻子的忠诚以及他骂人时由于思考而带来的不顺畅。

    在这一波的交战中，父亲取得了完胜。他用他成年人高超的格斗的技术征服了他的儿子，表达了他的愤怒和不满。他的儿子没有任何还击的机会，他唯一表达他内心情感的方式就是在他的父亲打完他满意地走开之后，再次执着而坚定地发出自己响亮的哭泣声，就像他出生那天一样。
   
    然而他幼小的身体并没有提供给他足够的能量去支撑他这种特殊的表达方式。代之而续的是时断时续的猛烈哭喊。一阵观察之后，我发现了男孩高超的战术思想。他的哭声是在他父亲远远地朝他投去凶狠目光以示威胁时发出的。而当他的父亲离开烧烤摊向他靠近时，他吸取了上次失败的教训。他选择了未雨绸缪。在他父亲离他较远时便急急的躲到更为安全的地带。这是一种节能的战斗方式。之前是全面进攻，这次是重点进攻。他哭得很伤心，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像树叶在风里面抖来抖去。他流着伤心的泪水，并用发黑的双手抹掉他们。他是边哭边转移阵地的。

    他的父亲在事业与修理儿童的欲望中，左右为难。他儿子不解风情的哭闹，让他在周围的成年的面前显得很没有面子。
   “老板，我的羊肉串好了没有啊！老板，我都等半天了！老板，你还做不做生意了!老板，你要不做就把钱退给我！老板，你把钱退给我吧，我不要了。”     
　“你个狗日的，老子**妈！当初就该让你和你妈一起滚！你个**养的！”  
   “我不要我跟我妈，我要跟着你！”
   “跟个屁！”
  
    旁边的肥胖的中年妇女抽着烟，眼神对着节能灯发呆；服务员在给后面那桌年轻的情侣送去炒面。年老的卖鸡蛋饼的老婆婆看着旁边卖鸡蛋饼的年轻人快速的找着零钱，叹息了一次。卖烧饼的两兄弟一胖一瘦，分工合理，攒钱应该是娶老婆了。漂亮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在挑食。在往前就是个红字闪闪地招牌：“新快捷酒家，终点房，标准间，棋牌室，大学生八折优惠。”
   
    我放下筷子，把钱放在旁边。看了小男孩一眼，就回去了。

曾经的小卓

论坛的新手或许将来是写人性的高手{:soso_e113:}

陌上花儿妍

透过文字能看到隐匿的东西，欣赏！

陌上花儿妍

您的这篇作品已经发表在《潜山作协》报上，感谢您对潜山文学版块的厚爱。

海天阔

写的真不错，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