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天柱山（父亲的河）

彭祯启

美丽天柱山（父亲的河）

把潜河比作母亲是最恰当不过的了，你看，母亲被父亲惹翻了，首先是这样的哭：

“我从小在‘天仙河’里长大（夸自己做姑娘的时候漂亮，在家里得宠），自从遇见了你，经过五座庙（五庙），磕了多少头，呜呜，为了嫁给你，和自己的老娘横着冲(横冲),威胁自己的老子,不答应就‘割肚’,呜呜,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原以为你是我梦中的白马王子(白马潭),跟着你好好过日子,为你生个聪明儿子学文化(文峰),哪知你竟是一条到处沾花惹草的狗……”

接着就大声的吼叫起来——水吼！

然而，潜河无论怎样发飙都还得顺着山势流，母亲无论怎么吼叫都还是父亲胜。铁青着脸，像一座山。所以，潜河是父亲的河。

父亲出生在潜河边，奶奶死得早，从小游荡不归。成年后，搞了一张竹排撑了。在我们家还没有通公路的年代，那可是个暴利行业。再加上他又生得高大帅气，所以母亲的吼叫也许的确不是空穴来风。

母亲也出生在潜河边，不知他们是怎样认识的。记得母亲唱过一段老黄梅调：“妹在河边洗菜薹，哥哥上游撑排来。伸篙子打一下妹妹的水，打湿了头发分不开……”——不会吧？

如果真是这样，说明母亲弱智。既然当时社会上流行这首歌，就说明干他们那一行的，都不是好东东！这样的人还能跟？怪不得外公外婆不同意！

母亲一生最喜欢讲的故事是：父亲从百里之外的石牌连夜赶回家，呼的一脚踢开了门……

母亲表面上是通这件事，表明老头子对自己不信任。其实，内心里是在炫耀吧！

母亲弱智，我猜或许只这样的（开玩笑的，老爸可不能恼羞成怒啊）：月亮明媚得像女人的眼（不一定是母亲的），沙滩白得像女人的肌肤（更不一定是母亲的），可是身上没了N。抓起一根竹篙往回跑，逢野兽可当金箍棒，逢水可当救生圈。还有一个作用，到家后可当进院墙的撑篙跳杆……

干他们那一行的有时也把自家的女人带到排上去。高兴了，把女人抱在怀里当宠物；某事惹毛了，丢水里（我家老爸可没有做这样的事啊）……

那时他们唯一的娱乐是共用一台破收音机，收听严凤英的黄梅戏。以至于，有的人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把锅巴烘得脆脆的，然后泡上严凤英的小尿，我都喜欢吃！”（我家老爸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啊）

儿子们有时也去肯老子，名之曰“接排”。老子煨了一锅猪大肠，可是没有洗干净，做猪毛气，儿子不肯吃。老子一边骂：“这娃真没得用，怎么这么不敢沾荤……”一边就着半瓶老烧，呼哧呼哧吃干净(我家老爸是不喝酒的）。

唉，现在想来，他们时常在外，干重体力活，生活单调，身体强壮，偶尔有点花花事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母亲去世多年了，将要去世的时候才肯说父亲对他的好，可见怨恨之深。年轻的男人们啊，女人可是不能得罪的，还是老实点好！

母亲临死的时候，眼睛是望着父亲的。那眼神，好像潜河里的水，映照着天柱山的影子，打着回旋，舍不得离开……